2018年,港珠澳大桥开通的画面被媒体反复播放。这座连通香港、珠海、澳门三地的超级工程背后,不只是桥梁科技的突破,更牵出了香港商界几十年的风雨变迁。
很多人只知道胡应湘被称为“基建狂人”,却很少了解他为何敢捐出510亿基建资产、为何能一手推动港珠澳大桥,又为何在关键时刻与李嘉诚这位“华人首富”反目成仇。
港珠澳大桥这根“钢铁纽带”,其实见证了商人、城市、国家命运的碰撞。

一、
与许多香港老一代地产大佬不同,胡应湘并不是靠炒地起家。他1935年出生于香港一个普通家庭,父亲胡忠辛苦打拼,做过出租车司机,靠诚信和胆识成为香港的“的士大王”。家里虽谈不上大富大贵,却格外重视读书,胡应湘从小受父亲影响,主张“做人要为社会留点好东西”。少年时期的胡应湘没想着当大老板,而是对工程和建筑充满好奇。
1950年代,他留学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学土木工程。胡应湘常提起,当年看纽约的摩天大楼、旧金山的金门大桥,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“香港什么时候也能有自己的超级工程?”毕业后回到香港,他没有直接继承家族的士生意,而是自己创业,1969年成立了合和实业。

70年代香港地产起飞,胡应湘也曾是“地产五虎”之一。但与其他“地王”相比,他的选择明显更务实、更有工程师气质。别人争抢市区土地、追求高周转利润,他偏偏热衷于做难而慢的事,比如开发偏远的元朗、在市区设计带停车场的新住宅,甚至亲自参与香港地铁首批上盖物业项目。在他看来,“造房子容易,造路、造桥、造电厂才是真正的基础。”
从1970年代起,胡应湘的兴趣渐渐从地产转向基建。他主导修建的合和中心大厦,成为当时亚洲最高楼。上世纪八十年代,他在广东投资建沙角B电厂,用BOT模式(建设-经营-移交)为内地引进外资电力开了先河。修广深高速、虎门大桥,他也都是主推人之一。别人问他为何热衷这种回报慢、风险大的项目,他一句话,“修桥修路、通电送水,社会才会更好。”

1983年,胡应湘第一次提出在伶仃洋建一座大桥,把香港、珠海和澳门连起来。那会儿,没人把他的建议当回事。内地还在改革开放初期,珠三角乡村小路泥泞不堪,香港商界流行“等国家送政策、赚钱走捷径”。但胡应湘偏不信邪,拉着团队自费调研、画蓝图,一次又一次把“建大桥”当成理想。他常说:“一代人能留下一件大事,就值了。”
二、
大桥设想沉寂了将近二十年,直到1997年香港回归、珠三角货物暴涨,胡应湘再次把“港珠澳大桥”搬上桌面。1999年、2001年,他多次公开倡议,民间资本可集资先行,不让政府冒全部风险。董建华出任香港特首后,对这项建议表示支持,港府、珠海、澳门三地开始接触。但到了关键时刻,一场关于“建桥利弊”的争论,也慢慢发酵。
表面上,大桥受益的是整个珠三角。但现实中,谁受益、谁受损,每个香港大商家心里都算得清清楚楚。对胡应湘来说,桥通了,三地经济往来快了,他的合和实业也能承接更多基础设施和物流项目。对李嘉诚来说,形势却完全不同。

李嘉诚旗下的和记黄埔,是香港最大港口集团之一,长期掌控着本港货柜码头、集装箱运输的半壁江山。建桥意味着,许多内地货物、车流会绕开香港码头,直接经大桥转运,原本高价的码头装卸、运输生意,可能就此被“分流”。不仅如此,香港的物流优势也会被内地逐步蚕食。和记黄埔利益受损,李嘉诚自然不会看着不管。
李嘉诚本人很少直接发声,但他的“金牌打工人”霍建宁,多次在财经媒体放话,质疑建桥的经济性。“大桥可以建,但不能让政府白贴钱,也不能影响现有码头产业。”
有一回,胡应湘在商会大会上当众力挺大桥,霍建宁当场反问:“胡先生,你想建桥可以,但别害死人。”这句话,香港不少地产物流老板都记得。

两位大佬的分歧,不只是生意账。胡应湘是“基建理想派”,认定只要桥通了,对香港长远绝对有利,“自己少赚点算什么”。李嘉诚是现实主义者,企业利益第一,发展不能影响集团根本。内地媒体也曾委婉报道过“李嘉诚阻挠港珠澳大桥”的传闻,但他本人一直保持低调、巧妙地将责任归于“投资回报不明”,以避免舆论风波。
事实上,这场矛盾远不止口头争锋。2000年初,胡应湘亲自拉拢李兆基、郑裕彤、何鸿燊等新老财团组局,承诺私人集资150亿港元推动建桥。而李嘉诚系则抱团观望,私下里和政府谈判,希望保留自己码头经营优势。
还有一次,胡应湘在电视上被问到“李嘉诚反对建桥你怎么看”,只说了一句:“大桥是大家的事,不是某个人的。”言下之意,桥不能只为一两家企业服务。商场如棋局,懂行的看得出来,这其实是两种城市发展路径的正面交锋。

三、
除了大桥争议,胡应湘在公益和财富传承上的做法,也和李嘉诚形成了鲜明对比。最有名的是虎门大桥、广深高速等项目。胡应湘投资兴建后,承诺“收回投资即全数捐给国家”,虎门大桥收入、管理权全部归还广东政府;广深高速回报期一到,也主动退出经营权。几年间,他累计将价值超510亿人民币的基建项目捐给国家,还自掏腰包支持家乡教育、医疗、灾区重建等。
不少香港朋友说,“胡应湘这人傻实在”。合和实业市值最巅峰时超过300亿港元,可他宁肯捐出去,也不留给子孙后代。外界问他“为何不学李嘉诚、何鸿燊搞家族信托,传给子孙”,他却回答:“我一生造桥修路,是想让后人过得更好,不是让自己的家族多几栋楼。”
其实,胡应湘的公益观念也在内地引发了广泛共鸣。有人把他捐赠和李嘉诚基金会相比,发现李嘉诚以教育、医疗捐赠为主,而胡应湘更看重基础设施、民生工程,关注底层需求。两人都是香港最慷慨的企业家之一,只是选择路径不同。

回过头看港珠澳大桥这件事,大桥正式开通后,无论客流还是车流,初期都低于预期。但几年时间里,粤港澳三地的产业联系更紧密,人员流动效率提升,珠江西岸中小企业获得了更多国际机会。正如胡应湘所说:“基础设施投入短期回报慢,但只要能让几代人受益,就是值得的。”如今走在大桥上,许多人不会想到当年香港商界的博弈,只记得“中国人终于有了自己的超级跨海桥”。
至于李嘉诚,近十年来也开始减少香港物流、码头投资,将目光转向全球能源、电讯、医疗、创新等领域。与胡应湘的分歧逐渐淡化,成为时代转型中各自的注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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